一次视频通话

今天有一刻发现妈妈特别伟大,一直支持着我做即使她并不理解的事情:她只在意支持的是我,这就足矣,而非具体做着什么事情。

比如我说自己准备去“荷兰的梵高博物馆实习”时,我发现自己需要向她解释,荷兰在哪里,梵高是谁,博物馆是做什么的(而非她认为的老古董),以及我的实习内容具体是什么意思。

第一瞬间我感到困惑与沮丧,其后是巨大的感动与悲凉。

于是我说,有可能你哪天出门买奶茶,手上捧着一杯印着向日葵图案的限定款,或者在网上买雨伞,雨伞上印着杏树的印花,可能我就在其中做了什么。

她终于一笑:“那还挺有意思的。”

关于“名画还是小猫?”的一点想法

题目来自最新一期《奇葩说》的辩题:“奇葩星球美术馆着火了,一幅名画和一只猫,只能救一个,你救谁?”。

因此在实际情况下,我可能会作出正方(救名画)的决定。但若是就这场辩论而言,从对艺术价值的理解来看,反方(救猫)的水平却比正方有逻辑太多:

傅首尔看懂了当代艺术,她看到“抱着一只小猫的妇女”的当代艺术意义。

许吉如看懂了艺术想要传递的力量,关于生命的价值,以及艺术的价值对于人的行为的影响。

李诞看懂了艺术背后的叙事力量,即艺术品的价值来自人们的narrative,无论是之前的avant-garde系统,还是当代艺术的gate-keeping系统。此外他尝试着用当代艺术的叙事去解释古典(尽管这个做法和合理性需要商榷,但不失为一次有创意的尝试),如最受到讨论的一句:“比《蒙娜丽莎》更美的,是正在燃烧的《蒙娜丽莎》;比神秘的微笑更神秘的,是烧没了的微笑”。(那些说这个观点在否认艺术价值的,是否明白了艺术的价值是什么?)

而正方詹青云说,因为我们把艺术拉下神坛,艺术构建的意义就不存在了(?),但她看不见艺术的源初意义来自何处。黄执中说艺术的价值是“遥远的哭声”,衡量着人对世界的理解层次——这多像像一个空中楼阁,而忽视了每一层的砖块。唯有蔡康永看到了博物馆作为人类文明的诺亚方舟般的存在,以及从未来时空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人类文明的遗存。

正方很可惜的一点在于,没有想到去提及“艺术的在场性”来驳斥“艺术活在心中”的反方观点。艺术品原作的力量仍是电子再现等手段无法替代的,而原作也才能够更深刻地影响人的情感和行为,这也是艺术保护的重要出发点之一。

以上评论不基于论点本身,而基于辩手对于他们的辩题(艺术的价值vs生命的价值)的理解程度。而考虑到节目审查的问题并排除这个影响,我觉得在“艺术vs生命”的情景设定下,可能把题目中的“猫”换为“人”更有讨论的意义。我想大概现在许多社交媒体上以“犬儒主义”为旗号舌战反方的正方的支持者会就此闭嘴——事实上谁没有点犬儒主义的细胞呢。

于是我也开始思考自己可能的真实的行为。我大概会不暇思索地先逃命吧,我想因为作为一个人我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。其次我可能会救画,但是并不确定,我的评判标准很复杂,包括:

(1)眼前的是原作还是仅供观赏的仿品;(2)尺寸是否小到不影响我出逃;(3)其美学与历史意义是否值得;(4)其成为名画的原因是否legal且值得respect。这出于我想要保守独立思考的尊严,尤其是不愧对专业学习赋予我的理性评判能力,而不是被道德和仪规绑架。但我大概不会救猫,尽管我喜爱可爱的猫咪——不因为别的,只是明白自己抓不住。

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家,我们永远都是过客

现在在去济南的火车上,旁边的铺位是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,他们并排枕着同一个枕头,刚刚入睡。

车厢刚刚变得安静。

我拿了一个登机大小的箱子,双肩包里是这一趟需要用到的机器,还拎了一袋最终还是没能成功“断舍离”的小杂物。

听说山东会下雨,还听说雨后有大晴天。于是努力把所有天气下可能需要的物品都装进那个小箱子里。最后合上的时候发现,里面竟然还装着些 旅途中的小奢侈品。

出走的感觉很奇妙,舍弃了所有之前的“不能带走”。从此到达的每一个地方,都只是借居。借居在从一开始就知道 终有一日会离开的地方。

“我们真正的家,就是我们自己”。自己的勇敢和思维,和手边的小小拉杆箱,来满足所需要的所有物质。

在都柏林的宿舍,是一套公寓里的独立房间。除了吃饭和聚会,其他生活上的事情都可以在房间里独立完成。——多像一个自己的家。把它从崭新而空白的样子,一点一点打理起来,渲染上自己的色彩和习惯。

在离开的那一天,我在日记里记了一些当时的心情:

“在一个一丝一毫都不了解的世界里,搭造出一个自己的,也只属于自己的家。用九个月的时间去构建,一天的时间来离开。人生中第一次离开一个自己亲手经营的家。一个这一别,就永远再也回不来的家。那是一种,在一个世界里死亡的感觉,知道么。

“朋友说,最残忍的是,你要在故事的最后,让它变回从来没有人来过的样子。一年里改变了三四次家具的摆放。最后把房间的床摆回了最开始时的位置,好想再这么轮回一次。时间却以久远到 让我已近乎忘记了上次那么睡的感觉。一年来,它见证了我所有的起起落落,成为一个近乎和我自己本人相融合的存在。才觉得这房间好宽,装得下我所有的梦想。害怕自己,在离开了它以后,就再没有它给我带来的那些美好了。

“寄走了两箱20kg的箱子,寄存了一个30kg的行李。即将背着一个双肩包,拉着一个小箱子上路。想到之后半个月的四处漂泊,没有一处的停经是家,每一次的抵达都只是访问驿站。回到深圳之后,又开始四处奔波。才知道,这个“家”不是我,这些物品不是我。我只是和这些物品生活在这家里的一秒思想。这么想着才明白,即使是我们所认为的“家”,其实只是一个用来寄存的房间。寄存你的物质,你的私密,你的安全感。你真正的家,就是你自己。自己的勇敢和思维,和手边的小小拉杆箱 来满足所需要的所有物质。”

“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家,我们永远都是过客。”

高三的时候,自己的班级被学校拆散。运动会的时候,看见原先自己的班级,变成了几十张不同的面孔。看见他们的合照的时候,脑海里突然想出这句话。

永远都是过客。

时间就像走钢丝,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,别想着回头了。

永远学不会离别。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太多,而我们又那么贪婪。一点点可以安慰自己的小想法是,你喜欢哪里,就可以努力成为 那个地方希望你成为的样子。这样在离开的时候,你就能带着它一起走了。如果喜欢健身房的气息,那就每天去健身,带着它给你的肌肉和力量上路。喜欢图书馆的沉稳,就一直呆到深夜,让它的气质流淌进你的体内。

在学校的最后一晚,买到了小商店里的最后一块pizza。小哥把pizza烤好之后递给我,说:

see you later。

于是你回家了。

喔 你找回你自己了。